编者按:《黑水谣》系本人创作的密须系列故事第三篇,前两篇为《密须往事》《消失的槿夫人》,虽然它们不可能被刊发,但密须故事依然是本人创作中最喜欢的小说文本。
一
万历十五年十一月一日,已解甲数年的名将戚继光正躺在山东老家的塌上,生命潜入了不可挽回的迟暮时光。病中的戚将军,完全丧失了当年抗倭时号令三军、挥斥方遒的雄姿。他躺在床上,气息短促,睡梦里昏昏沉沉。
丑时的更鼓响过,门,吱嘎一响,戚将军的床头,一个黑衣人举起了一把刀。
黑衣人几次作势,又几番犹豫。或许是窗外簌簌的落叶声让他迟疑,他一转头,看见墙上一幅龙飞凤舞的草书书法:小筑惭高枕,忧时旧有盟。呼樽来揖客,挥麈坐谈兵。云护牙签满,星含宝剑横。封侯非我意,但愿海波平。格律自雄壮,燕赵之音,那书法自然是出自戚大人之手,字字铁骨铮铮、银钩铁画。这坚挺的字语和戚将军目下的景况相比,顿显人的脆弱和富贵风流的短暂。黑衣人叹口气,摇摇头,转身轻手轻脚关门,放过了这位伟大而落魄的将军。他在门外行揖,转身跃上房顶,沿着房脊疾快地掠去,消失于一片烟树荒草之中。
若能看到那个秋日的东厂密报,则会知道锦衣亲军拱卫司副千户、从五品的裴七裴大人那夜出没于登州城,那即是曾任蓟州总兵十五年之久的戚将军的桑梓。
戚将军的陨落始于万历十年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垮台。
张居正病逝,秋后被抄家,挖开了金山,国库充实了一回。太祖建朝时以剥皮楦草对待污吏,何等凌厉,而此时皇帝却以抄家充实国库,又是怎样的讽刺!给事中张鼎思趁机上言,谏言戚将军目前已经不宜镇守北方要镇。很快,一份调令送达燕山脚下的蓟州总兵府内,在此广修战事、阻击鞑靼的总兵大人戚将军即将被谪往遥远的蛮荒之地广东任职,虽是总兵的平调,但已失去了拱卫帝都的伟大使命,一同失去的还有万历皇帝的宠信,以及文渊阁的激赏和支持。
万历十三年,给事中张希皋弹劾戚将军,戚将军进而遭到罢免,一夕之间,曾经围绕着他的光环终于消却殆尽。
回归田园的戚将军身体状况每况愈下,最后的岁月虎视眈眈,正以酩酊之姿碾压而来。
二
洋人布鲁克斯是如何来到密城的,好像没有人能说得清。
有人说他撑着羊皮筏子从黑水的上游漂流而下,有人说他从上游的阖渡游来——他双手划水,脚踝上挂着一个大箱子,这当然是一种恶作剧的说法,也有人说他是从旱路过来,风尘仆仆,满脸倦色。
韩松也不清楚布鲁克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,但记得那是四月的一个寒气方升的黄昏。
天色已经向晚,布鲁克斯一进入密城,就触发了动静不小的热闹。城中男女老少都围着他看,窃窃私语,仿佛看到了戏文里的妖怪。韩松和方旗站在人群之外高高的石阶上,他们双手抱肩,突出他们和别人的不同,看着人群挤来挤去,像一汪涌动的水,没有根须,站立不稳。
因日头昏暗,遂有人适时地燃起了几支火把,借着跳跃的火苗,洋人布鲁克斯黑色的长袍稍显恐怖,再加之身材极高,脸极白却全无髭须,简直是条白无常。这头发真环真卷,跟圈里的公羊一样,但他的头发是金黄色的,像还没有抵达灌浆期的玉米的樱子。
布鲁克斯在众人的围观下并不惊慌,他一边沉着地微笑,一边用中原话熟练地说着“借过、借过”云云,他拖着一只四四方方的牛皮箱子,似乎很重,所以他的喉咙里发出了“吭哧吭哧”的声音。
蹊跷得很,他踩过点似的,径直把箱子拖进了霜月客栈,女掌柜梁小蕙趴在桌台上,一手撑起脑瓜,一手给嘴里扔瓜子,见布鲁克斯进来,仿佛看见了怪物,吃惊之余,手慢了下来。客栈大门边拢起了一圈人头,但无人跟进。
布鲁克斯说:上房一间,时间需要几个月——一年也行。
梁小蕙瞪大了圆圆的眼睛:会说人话!
布鲁克斯笑,动作夸张地朝桌台上扔出一颗亮晶晶、金灿灿的金属圆陀,这小玩意儿可真调皮,足足转满了几十个圈才倒了下来。
梁小蕙眉开眼笑,听声儿就是金子,虽然这个人长得不大像人样,但出手可真够阔的。
韩松和方旗对视,缄默,洋人行迹可疑。布鲁克斯只能以不速之客的身份走入密城,等待他的,是韩松和方旗无处不在的监视。
韩松和方旗是两个天行客,自古至今,这种游侠儿一直存在——他们游手好闲却自认为通晓人间大义,给赏金就杀人,倒最是关切那蝼蚁般为生计奔波的忙人。
方旗成为第一个偷偷溜入布鲁克斯房间的人,他们有为人先声的想法,但历来不被人所激赏——但这有什么关系呢?自己觉得正确,就去行动,盖聂、荆轲们不都是一直这样做的吗?方旗因此心安理顺、明目张胆又鬼鬼祟祟地潜入了布鲁克斯的房间。
方旗回来之后,斜了嘴角笑。布鲁克斯那里,净是一些奇怪的东西。有一本涂满了蝌蚪形墨点的书,料想是蛮夷的文字,字是看不懂,但图片却清楚,全是光身子男女抱一起,正干那事儿的;还有一根长约三尺的铁棒子,因为中空,所以排除了是武器的可能,兴许是一根吹火棍子。方旗最后的结论是,布鲁克斯极有可能是搞餐饮的。
韩松吃吃笑了,你倒真以为他是个洋采花盗,既带春宫图,又带了吹迷魂药的管管——那是火铳,杀人的凶器。
年轻的方旗反驳,一根铁管管能杀人?他不信。
韩松笑了,年轻人,不懂事,但得把这个黄毛绵羊看紧,这是没错的,不然难免出事。又说还真是稀罕,一个洋人怎么就能跑到密城来了呢?密城地属陕西布政使司平凉府泾州,偏僻的西北一隅而已。
洋人此来,必有所图。
方旗叹息,戚将军在八闽之地和倭寇干了几火,帝国军队损伤惨重……
方旗小声说话,除了对戚将军小有失望之外,对朝廷似乎也颇失信心。
韩松呡了一口茶水:活着就好,不要想那么多,帝国有多荣华高大,那都是镜中花、水中月,拿来看的。
方旗不以为然:我的时光全浪费了,密城太小,我迟早要去投军,剁几个倭人再回来。据说倭刀很快,跟闪电似的,在密城,找这样的对手太难——如果胡跛儿活着就好了。方旗说完,沉沉叹口气。
虽然戚将军吃了败仗,但对大明王朝来说,他依旧是最坚实的帝国屏障,即便俞大猷将军大刀耍得像关公,打了些胜仗,但也不能替代了戚将军。韩松虽深有赞同,但也只能一声叹息。如果没有梁小蕙,他或许也会这样想。
梁小蕙当上霜月客栈掌柜的时候,她家相公已经被密岗上的马匪剁成了两截。梁小蕙放话,谁能把匪首胡跛儿杀死,她就把客栈分一半给恩人。就在这个时候,操着北地口音的韩松来到了密城。韩松用屁股后面缀着的一把刀把自己和常人区别开来,他走进霜月客栈,对柜台边眼神迷离、形容憔悴的梁小蕙说:要人,不要银子。
梁小蕙应了韩松,别说要什么,你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呢。
韩松出了门,一声唿哨,一匹白马从街尾掠到街头,韩松潇潇洒洒上马,却被一只手抓了马辔。
马下的人是方旗,同样的,屁股后面挂着一把刀,只是穿着龌龊,一脸迷醉,看来晚上喝了不少。
方旗说:带上我,分三成银子。
韩松用打马的鞭稍轻轻拨开方旗的手:我独来独往。
方旗笑着朝地上啐了一口。
白马飞驰而去。
嗬!天用者如龙,地用者称马,这龙马精神,扎势!
胡跛儿常年带着一伙匪徒在密岗的茂林深处策马掠过,专抢过路带铜的人,手下不留活口。泾州官府通缉捉拿胡跛儿,但胡跛儿心黑手辣,密岗阔达千里,匹马跑进草场,像是池塘里撒了一把糜子,官府哪里能摸得着。
韩松的嗅觉不亚于一只细犬,猎人和猎物总是知己知彼,他追踪到了胡跛儿一伙,在崇山峻岭之间,二话不说,刀头见话。
韩松力敌二十多个匪徒,杀人如麻,敌人哗哗倒下,自己也成了鱼肉,身上开了花。胡跛儿坐边上看,最后只剩他一人,抽刀,两人不说话,对砍几十刀,火星四溅,彷如拖了流星。
胡跛儿跳出圈,嘿嘿笑:今个真是过瘾,爷不和中了刀的破汉比刀,看你血胡溜拉,脏得像一头猪猡,爷看得上你,你回去,隔日爷来找你——这几十刀值当,梁小蕙这女人不错,是个奶货,比黑水还润哩!说完哈哈大笑,转身上马——胡跛儿原来不跛,且很年轻,一边嘴角吊起,眉目又分八字垂下,看着又开心又古怪。
胡跛儿骑马刚出七八丈远,就听耳后羽箭的破空声,回头格挡,挡住了箭,却挡不住腹下的刀,同样是一个年轻人,笑呵呵的一张脸仰面朝上,阳光从地上冒了出来,明晃晃眨眼——这小畜生的脚力居然快过了一匹骏马,爷威名赫赫,连黑水里的青鱼都晓得爷的大名,没想到……腹下的刺痛已经容不得他多想,他的魂被一剖两半,跛或者不跛都不是问题了,一会就硬邦邦,变成了一具尸首。
那追得上马的小畜生是方旗,方旗得意洋洋地扶起了韩松:韩兄……
韩松一耳光,印上了方旗的右边面颊,立马红肿。方旗没有扔下韩松,只管把韩松扶上马,韩松打了方旗三个耳光,中了刀的汉拿刀都不稳,打耳光却得劲:畜牲,下作……
下作是因为方旗偷袭,天行客的事儿,讲一个器理。
三个耳光响亮,把黄昏的天幕打得摇摇晃晃,要不是方旗出现,韩松就下不了山,山有匪患,也有老虎豹子狼,韩松被刀抹了几下,腥味散了一路,胡跛儿不杀他,是成心给山上的禽兽送上一道菜。
从此韩松、方旗结为异性兄弟。
那日香火袅袅,两人歃血为誓,方旗这孩子可真实诚,自己割自己的刀口也深,血流了一盅子,韩松给他包扎了手,他杀人不眨眼,但此刻却为兄弟心疼,皱着眉,嘴角嘶嘶地响:不怕把自己割死?
大哥,你是哪里人?
北直隶。
你来密城干啥?
别问。
别紧张,咱们是兄弟,我帮你!
你帮不了。
韩松得到了梁小蕙,在密城站住了脚,一忽儿风吹雨落,半年就过去了。
这夜,韩松来到了梁小蕙的房里,因院子东南角,布鲁克斯住的房里亮了灯,韩松就格外谨慎,他快速进入正题,说布鲁克斯是一个不速之客,叫梁小蕙务必小心。
梁小蕙放下手里的针线,听韩松说话。
梁小蕙就爱看韩松深思的样子,忧郁、儒雅,很有型。梁小蕙轻轻点头,想韩松说得真好,句句在理,但她还是会想起柜角里的亮灿灿的金币,金子就是好,看着亮堂,咬一口也得劲。她一想到韩松要把布鲁克斯赶走,心里非常不舍,她想把布鲁克斯的金币全部挣到手,再由韩松来说,布鲁克斯要去哪就哪,再也和她没有一点儿关系。
最后韩松亲亲梁小蕙的额头:夜里门收拾好,我老预感这几天会发生点什么。
方旗已经很久没有行使天行客的权利和义务,所以洋人布鲁克斯的出现正酝酿着一个难能可贵的可能,即布鲁克斯是个探子,最好是倭人的探子,即便不是探子,也必须不是好人。但布鲁克斯与传说中的倭人又很不同,他除了一根吹火棍子之外,基本手无寸铁。
布鲁克斯在进入密城的第二天,开始出门工作。他不需要什么营生,他有很多刻着大鼻子卷胡子人像的金币、银币供他花销,这点上大家都很眼馋。他说自己来此,重金谋求一样东西。
众所周知,在本朝开国时期,邪派明教参合了一腿,要从太祖爷手里攫取新朝,经过数年斗争才得以平息。还有臭名昭著的白莲教,太祖爷下诏严禁“白莲社、明尊教、白云宗,以及巫觋扶鸾祷圣、书符咒水诸术”。《大明律》专有“禁止师巫邪术”:“凡师巫假降邪神、书符咒水、扶鸾祷圣、自号端公、太保、师婆,及妄称弥勒佛、白莲社、明尊教、白云宗等会,一应左道乱正之术,或隐藏图相、烧香聚众,夜聚晓散,佯修善事,煽惑人民,为首者绞;为从者各杖一百、流三千里……”
所以方旗怀疑,布鲁克斯做的可能就是这种左道之术,其实只管一刀,简直比胡跛儿还可杀哩!方旗挥了一下手,把黑黝黝的桌子空里“砍”了一刀。
韩松端坐不语,只微笑地看着方旗的表演,听到后来,他甚至统起了袖子,还打了两个哈欠。方旗就有点不高兴了,他轻佻的坐在窗台上,盘起一条腿,又放下一条腿,用无礼之举对抗韩松的不语。
方旗说:我去会会大洋马。
年轻人总是说走就走,今晚的事儿留不到天明。韩松看着方旗挎了刀,精精神神去了。韩松泡茶,捏起一撮石花谷芽,抖一下,再抖一下,没盖住黑陶的杯底就撮回了茶罐,省用。
这茶是梁小蕙的施舍。所谓天行客,并不是非要在刀头上舔血,他们和常人一样,日子需要继续下去,劳动必不可少。但他们自认为其刀怀有某种光芒万丈的缱绻和情思,导致这把刀除了杀人之外居然一无可用。梁小蕙说刀可以切肉,亦可以劁牲口……那会的韩松脸色可真难看,像是雨季黑水里飘过的沤了很多天的烂树叶。
方旗会过布鲁克斯之后,回来沉默了一盏茶功夫。神色竟有些颓废。韩松问了几遍,他无精打采地开了口。
那时布鲁克斯正在用小刀切割着吃大块的牛肉。嘴唇以及嘴的周围没有一点渣滓,他细细咀嚼,一丝不苟。方旗在他的对面大剌剌坐下,双目乜斜着看他。布鲁克斯友善地笑:要不要吃点?方旗摇摇头,他直奔主题。
听完方旗的质问,布鲁克斯半张着嘴呆了一下,显然对此毫无准备。然后他边点头,边斜了眼睛说:我来这里,是找一件宝物——他放下刀叉,双手合十,然后慢慢分开,直到一尺多的距离,他低头确认了两只平展展的手掌之间的距离:密鼓,你可知道?
方旗当然不明白,他以为布鲁克斯要打气功呢,手底一紧,抓牢了刀柄。
布鲁克斯神往地说:商朝帝辛主政时,密城曾是密须国的国都所在地,你们这条黑水,北魏郦道元《水经注》里有记载,密须国有国宝密鼓,所以被周文王伐没,密鼓,你一点儿不都知道?
方旗的茫然让布鲁克斯变得得意洋洋:密鼓鼓面是神兽螣蛇的皮蒙起来的,分雷灵路贲晋皋,六套三十六面,大的呢——他重新打开双臂,他的双臂可真长,比一般人长出三成有余,比划了一个比天还大的样子——雷鼓之大,难以想象,集鼓尺余,宴会乐用。雷鼓神祀,灵鼓社祭、路鼓鬼享、贲鼓军征、皋鼓役事——你可知道皇帝拿什么打败了蚩尤吃铁屙石的八十一个兄弟?就是这雷鼓嘛,哐哐一敲,铁打的军队都软瘫成了一坨蒸糕……
方旗来了兴趣:后来呢?
布鲁克斯朝街市上来往的人群说:后来的事,你问他们,多半知道。
方旗不耐烦了:啰嗦!
布鲁克斯说:密须国覆灭时,密鼓全部被毁;百年之后,一面集鼓出现,原来是密须旧人要利用这面鼓刺杀密康公,刺杀失败,刺客携鼓逃跑,密国再次覆灭,这面集鼓再没有出现过……
方旗说:原来你是找这面密鼓来啦!
布鲁克斯举起拇指:年轻人,脑子真好使!
方旗说:这么好的宝物,不该是一个秘密吗,你为什么要说给我听?
布鲁克斯说:你哥俩不是一直紧盯着我吗?我是来用金币换密鼓的,不是什么传播邪教之流的歹人,你们尽可以放心——再说,你也该理解一个人对梦想的痴迷,我不远万里来到贵邦,就是要带着密鼓回去。
方旗黯然神伤:我也不想盯着你看,我想去投戚将军……
布鲁克斯用指尖弹了一下方旗的刀身,叮得一响:你是骑士?
方旗不明所以。
布鲁克斯说:哈,看你的刀就知道你是骑士!冷兵器时代即将结束,一个新的时代行将开始,在美丽富饶的欧罗巴,骑士的铠甲正在被苔藓爬满,被灰尘蒙蔽……
听这几句话的时候,方旗真想把他的脖子拧断,有诅咒人的,但没听说有人诅咒江湖的,江湖中人多得去了!你咒得过来吗?但他忍住了,如今是鱼龙混杂,什么道上都不平坦,乱世嘛,一切都乱蓬蓬的,像十天不刮的胡须。
最后,布鲁克斯又叫方旗务实一点,多做点实事,不能空谈这道那道,把时间放在这个边陲小镇上做无谓的虚度。布鲁克斯强调: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走遍了大明朝的九边重镇,什么甘州、宣府、蓟州、大同、琼州……那时候天蓝水碧,你们中华——他举起了拇指:天府之国!他晃晃手指又放了下去:现在北方只有惶恐的皇帝,南方只有烧毁的战船,恶臭的尸体,全然不知道人类的希望已经转移在空阔的海上,你应该走远一点,去寻找梦想,年轻人,醒醒吧!
转述完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后,方旗眼神变得空洞:听完这些话,我心里真乱,只想即刻就去投奔戚将军……
韩松没有说话,默默地看窗外,黑夜的黑流淌过来,密城又一次被黑夜濡染,他只叹了一口气:你宁听一个洋人的话,也听不进去我的劝。
(待续)…………
曹鹏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