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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夏的大雨中，宜收集快乐
文//三哥tata
编辑//周檀
高考终于划上休止符。提前祝考生们金榜题名，如愿挤进、双一流。
“长风破浪会有时，直挂云帆济沧海。”奋斗的路上，一切努力都是刻骨铭心。
先好好睡一觉，三天三夜那种也可以。或者赶紧跟暗恋的男生女生KTV表白…
人生才是一次漫长的种植，可做事情很多，别把结果看得太重，做乐观主义者。
我是高考过来人，当下人生一半时间是媒体狗，一半却在乡下陪父亲种田。
“不好好工作赚钱，周末回乡下种田，你脑子锈掉了？”
“种田，能赚几个钱？”
“父母供你上大学，盼着你离开农村，你却回来追逐猪牛鸡粪和泥巴？”
……
下了一场雨，天气毫无征兆的，又冷了，短袖长袍错乱着穿，这里是长沙。倒也习惯了。谷芽不怕冷，在水缸里攒劲生长。农田里，犁机驶过，一道道泥痕波浪一般翻滚。好几只白鹭，歇在不远处的树梢，清瞿而又优雅。不久后，有的煽动翅膀，边飞边煽，翩翩滑向田垄的一角。
等着天晴撒种，期待好的收成。做五六月份的农事，九十月份自有答案。如同无声的流水缓缓归入池塘。
撑着伞朝觐乡野里的一条小溪。看溪边木槿郁郁葱葱，看初夏的笋已高过去年的竹，看木機、蓬蘽，还有葎草、荨麻以及许多叫不出名的灌丛，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。目之所及处，绿意渐呈蔓延之势。恍然春天已过了很久，昼短夜长的日子正渐渐远去。盛夏光年即将拉开帷幕。
路过细毛哥家，进屋坐坐。家里就他一个人，穿着一件加厚的法兰绒睡衣，拄着拐杖，满头大汗地在房间里锻炼。看到我来了，喊我自己沏茶，连说了好几个不好意思。年前从工地四楼摔下，断了一根肋骨和右腿，养了三个多月，现在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。他说，再锻炼锻炼，很快又可以返城打工了。
一直在工地上做泥工，嫂子在工地做饭菜，俩人收工后就骑着小电驴去赶集摆摊，要忙到深夜才能睡觉。发狠打几份工，多年来风雨无阻。赚到的每一笔，全都存下来，供一对双胞胎女儿念书。正是高三的关键时刻，若是双双考上大学，又得准备厚厚一沓学费钱。理解细毛哥的心情，人不能做事，没有入账，心里焦灼，必须尽快好起来。
但我也没有说些劝他莫心急的漂亮话。喝完茶。回家看父亲烧饭做菜，锅中煮好的熏猪头肉，在砧板上切片，拌稍许油辣子就能吃。我坐在门槛上，用破瓷片刮洋芋头，不一会手掌心就痒，用手去挠，越挠越痒，越痒越挠。手臂也痒了起来，开始红肿。父亲在灶台烧白炭，喊我烤一下火。手果真不痒了。
午饭是韭菜莴笋丝，蒜叶拌猪头肉，以及红烧芋头。芋头味最好，熟烂软糯，入口即化。暖暖地吃下去，有种美梦成真的安慰。一家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饭，朴素如馅饼，平淡如米粥。时间好像被延长，能完成很多欢喜的事情。
捡起了多年未动的笔墨，画父母的素描，也画很多乡间植物水彩，记录他们次第发绿、开花、结果、凋零，再在原地生出新的绿色。还尝试着临摹大幅山水画。狼毫笔头，含墨饱满，吸墨性强，施笔流畅有弹性。誊写“中觞纵遥情，忘彼千载忧。且极今朝乐，明日非所求”的佳句。
还自学艾灸。近来母亲血压稍高，夜里小便次数增加。分别在她下肢的光明、足三里及上肢养老穴悬艾灸，每穴两至三分钟。希望艾灸能有些疗效。艾灸完毕，母亲睡下，像个安静乖戾的孩子。
如果不是偏瘫，这样的日子，她应该在菜地里、农田里，或者也出去玩麻将了。记得我念高中时，母亲隔三差五提着一大盆肉菜去学校看我，要么腊牛肉、卤猪尾，要么红烧猪蹄、粉蒸肉，用驴胶冲剂盆子盛着。看我狼吞虎咽，跟我聊东扯西，还笑着说手气好，常常小七对和将将胡。
乡下返城。本计划每天中午写一点《父亲的水稻田》方案。重要的事情，都需要长期习作，投入长久的深情。不倾注时间和精力，做不成。但白天疲于上班，应付各种报告文字，无暇自顾。脑细胞死了一大片，发际线逐渐在上移，却还不幸被领导批评行文浮夸，逻辑混乱。反复修改，直至生无可恋。肉体疲乏与心力憔悴，后者更让人崩溃、无所适从。跟好朋友吐槽这种“绞脑汁、皱眉头、死细胞、挖煤炭”的辛苦，怨不得别人，下辈子再也不想做文科生。但当下还是要做一个积极的乐观主义者。乐观是一种思维方式，可以后天习得。偶尔要把工作和生活分开，纯粹放空自己，不去想工作的事，学会让负面情绪慢慢消除。食物也能疗愈。下午上班前，吃一颗夏橙。不用刀切，直接用指甲在中间沿经线轻轻划一个口子，然后两手按住两端，轻轻一按，就能掰开。手上沾满橙子的香味。橙皮放在电脑旁，手欠的时候，挤压果皮的油细胞，释放刺激的芳香味。百度上说，是烯、萜、醇、酯类物质，能让人心情变好。下班后，参与一档短视频节目的前期讨论与筹备。大家围坐在工作室顶楼的露天花园，天马行空，侃侃而谈，不拘束，不忐忑。还有圈内的金牌主创，不时将散乱的话题往中心上拽回来。听得我茅塞顿开，忍不住内心感慨：“如果能早一点认识你们，该有多好”。讨论不知不觉持续到晚上。楼顶的风开始寒凉，温度也降了下来。也许因是同一世界的人，各自都没有在意时间，好像也完全没有要回去休息的样子。希望项目能顺利推进，不仅为个人简历增加点厚度，也想着还能赚点外块。坦白说，有时候我也焦虑，拼命努力也没能存上足够多的钱。回想母亲术后住在ICU的日子，面对每天一万两万地医疗费，全家陷入四处借钱的窘境，真是往事不堪回想。这个初夏比较让人捉摸不定。打算去山里看合欢。村庄仅有的一株银合欢，满树银花，状若羽翼。相机充好电，正准备出门，开始下大雨，这雨大得，宛如天上有湖，覆倾而下，被迫推迟行程，等着暴雨过去。
相比花事，我们更忧心农田、农事。谷芽生长速度惊人，正是撒种的好时候。但雨不停，农田被灌得盆满钵满，根本不适宜撒种。父亲把谷芽平摊在堂屋地板上，电风扇呼呼吹着。时雨涟涟，最适入眠。父亲心态好，准时准点地午睡去了。
我也觉得睡一觉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好解药。焦虑的人们现在要睡过去，让焦虑也轻轻地睡去。
剩下我和母亲在堂屋。母亲继续走路，锻炼身体。我则翻阅宅家观鸟指南《鸟鸣时节》，一本妙趣横生的书，还可以扫码聆听鸟类鸣声。不免联想到“蝉噪林愈静，鸟鸣山更幽”“风暖鸟声碎，日高花影重”“月出惊山鸟，时鸣春涧中”这样的句子。
父亲醒来后，雨已停。他很满意地坐下来，给母亲削苹果吃，一人一半。又转过头，要我带他去参观隔壁镇的生态农业示范园区，据说种植的是紫色稻米，还能实现“鱼稻共育，鸭稻共生”。
驱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园区，农田也还没有撒种，成群的鸭子关在不远处的池塘，很惬意的样子。想买些蛋，但还没得卖。农田尽头的蔬菜大棚，莴苣、菜碗豆，辣椒、茄子、黄瓜、豆角、西红柿苗，绿得诱人。
回来时遇到高考散场，感觉每个学生、每个家长都是喜气洋洋的。想起多年前高考的自己，当时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。还记得当年的作文题，也记得数学第一道大题是求函数值……当考完最后一科，走出考场的时候，我一眼就看到了前来接我的母亲，她朝我微笑。不知不觉已过去好多年。
人生才是一次漫长的种植，可做事情很多，别把结果看得太重，做乐观主义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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